曹宗国：中华民族的文化伟人

文字|曹宗国

1953年，世界和平理事会在赫尔辛基颁布：中国的屈原，波兰的天文学家、日心说创始人哥白尼，欧洲文艺复兴时期重要的人文主义作家弗朗索瓦·拉伯雷、威廉·莎士比亚四人为世界文化名人。这一年端午节前后诸子百家屈原，前苏联各界在莫斯科集会，隆重纪念屈原逝世二千二百三十周年，费德林院士作了《屈原及其创作》的报告，我国驻苏临时代办戈宝权在大会上致辞。从此，屈原在中国和世界文化史上的地位得到充分肯定和推崇。

关于这一评价，虽然后来出现争议，比如有人提出代表中国文化的伟人应该是孔子，但我认为起码有一条是可以可以肯定的，那就是屈原不仅是楚文化的代表人物，也是和中原地区文化先圣并列的中华民族文化伟人。

追溯中华民族的文化源头，在先秦时期，中原地区的文化同楚地南方的文化发展是两条（多条）源流。因此，我们在屈原及其辞赋里，难以寻见引用先秦文献的痕迹。屈原也没有谈及孔子及其他诸子，他的美政和孔子的仁政也不完全相同，《离骚》的语言风格和神韵与《诗经》截然不同诸子百家屈原，《楚辞》所反映的那些精神信仰和风俗民情，和孔子传承的周礼以及《诗经》的描述社会风尚也迥然相异。屈原甚至在《天问》里，对北方和中原的先古传说如女岐、鲧、禹、共工、后羿、启、浞、简狄、后稷、伊尹以及商周以后的历史故事和人物表示怀疑，他似乎持有与先秦文献不同的天地、自然、人世观念。

与此同时，先秦文献里也没有关于屈原其人其诗的记载，《诗经》里没有楚风，诸子百家几乎没有人谈论屈原的思想，就是和屈原同时期、而且在楚地做过兰陵令、会写赋体的荀子，也没有提及屈原及其辞赋。

这就说明，先秦文献里记载的北方中原文化、和屈原《楚辞》里所反映的是楚地南方文化，它们起初是两种具有不同特色的文化。这两种文化形态是既有相互联系而又各自独立存在的，在先秦时期相互之间不但还没有形成交汇融合，甚至是作为主流的北方中原文化对楚地南方的源流不予认同、采取歧视排斥的态度，视为蛮夷。只是到了汉代，楚人逐鹿问鼎，加上司马迁、刘向、贾谊等为代表的文化界对楚文化的考察宣扬，并且经过主流意识形态的反复确认，汉俗才继承楚俗，汉朝的服饰、舞蹈、音乐、文学、哲学等也都开始直接继承楚风，楚地和南方文化源流才逐渐和北方中原文化合流交融，从而形成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统一长河。

当然，先秦文献记载的以北方中原的文化形态，确实是整个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干流，这是必须承认的。但是，中国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中华民族大家庭，那么，中国传统文化的形成和发展，也应该是多源流汇合的长河。在古代存在民族文化干流歧视、无视、否定其它源流不足为怪，如果现在还因袭这种狭隘的民族主义偏见来看看待楚文化和屈原，那就说不过去了。

就拿楚国的历史来说，尽管史册记载它是西周的子属封国，它的统治贵族是北方中原族系，屈原自己也说他是颛顼的后裔，但并不能因此就认为楚国的族源来自北方中原。事实上，楚国贵族是在“大启群蛮”，也就是在其扩张的过程征服南方各少数民族，实行所谓“夏君夷民”而形成的。楚人一词严格来讲，不能仅指楚公族，而应该涵盖南方各土著民族，甚至应该视之为主体。这些土著民族都有着不同于北方中原民族的族源和悠久的文明史，这在史书上都有所记载，大量的考古发现更证明这些地域里人类活动可以追溯到新石器以前。因此，片面强调楚国族源同属北方中原民族而屏蔽原著民族是错误的。

就楚文化来讲，虽然楚国的文字风格，与中原各国的文字相比，只是在字形笔划和发音上有所不同，确实与中原各国的文字是一脉相承的文字系统；虽然楚国礼器也保留有中原文化风格，楚贵族中后期大体上也一直坚持周礼所规定的礼制，表明其对中原文化的认同和融合；但我们不能片面强调这些而忽视楚文化的独特性和独立存在。只强调中华民族文化传统的统一性统一性而否定其独立性多元性，显然是不对的。

屈原的作品就充分反映了楚文化的独特性。屈原的作品计有《离骚》、《天问》、《九歌》（11篇）、《九章》（9篇）、《招魂》，凡23篇。此外，《卜居》、《渔父》等篇是否为屈原所作，学术界尚有争议。其中，《离骚》是屈原的代表作，也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最长的一首浪漫主义的政治抒情诗。《天问》是古今罕见的奇特诗篇，它以问语一连向苍天提出了172个问题，涉及了天文、地理、文学、哲学等许多领域，表现了诗人对传统观念的大胆怀疑和追求真理的科学精神。《九歌》是在民间祭歌的基础上加工而成的一组祭神乐歌，诗中创造了大量神的形象，大多是人神恋歌。从屈原辞赋描述的情形以及发掘的众多文物来看，楚国毕竟形成了一套具有自身特色的文化形态。从哲学思想、意识形态、上层建筑到经济社会生活方式和民风民俗，都与北方中原文化有所区别。

如果用正确的文化发展历史观念来看待先秦文献和屈原及其辞赋，我们就不得不承认，屈原所传承和代表的楚文化，具有独特的人文光芒和传承价值，也是和孔子赞美的那样、巍巍乎荡荡乎。比如：楚文化不是一概否认“乱力怪神”，而是在精神世界和原始宗教神话一脉相承；楚文化不是偏重于社会秩序和人伦纲常构建，而是追求人格个性的完美和张扬；楚文化不是拘泥于现实的法则和规矩，而是趋于超越现实的自由和浪漫；如此等等。这一切都在屈原辞赋里得到充分展现，他的天空奔驰着隆隆的太阳车，他的大地遍是美人香草。楚文化不仅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条重要源流，而且至今仍然显示其独特的魅力。

因此应当说，以屈原楚辞为代表的楚文化，也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正宗，屈原不仅是中国古代第一位伟大的诗人，是“中华诗祖”，更是一位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伟大传承人，是可以和孔孟诸子并列的“中华文宗”。所以，1953年世界和平理事会通过决议，确定屈原为当年纪念的'世界四大文化名人'之一,受到世界和平理事会和全世界人民的隆重纪念。

作者简介：曹宗国，作家、文化学者，著有長篇小說《巴山旧事》、中短篇小說集《人迹》、文史随筆集《站着读经典》，1978年以耒在报刊网绍发表有大量时评、文化评论和诗歌散文。